AI革命:顛覆未來生活的科技浪潮

經濟的長跑,疲憊的競逐

在宏觀經濟的廣袤賽道上,有兩位體量巨大的跑者,正進行著一場被形容為看不見盡頭的馬拉松:美國與中國。這不是一場爭奪眼前勝負的百米衝刺,而是對耐力、策略與體質的極致考驗。辜朝明早在2018年便預見,全球這兩大經濟引擎,正以各自獨特的方式,走向某種程度的疲憊。正如美國曾在上世紀七〇年代被日本這位「低薪新星」追趕得氣喘吁吁,如今,中國接過了這個角色,成為美國經濟戰略中的核心考量。只是,與當年可以透過《廣場協定》尋求短期緩解不同,現今的局面更為複雜,缺乏一劑簡單的「神奇藥丸」。

美元的堅挺悖論

理論上,一個擁有巨額貿易赤字的國家,其貨幣理應大幅貶值,如土耳其里拉那般。然而,現實卻是,美元依然在全球貨幣體系中展現出驚人的韌性。原因或許簡單得令人費解:在全球資本自由流動的汪洋中,資本的本能是尋求避風港。儘管美國的貿易赤字已接近GDP的4%,財政赤字更高達7%以上,但全球資金仍傾向於湧入美國國債這個被戲稱為「全球最大合法老鼠會」的資產,而非冒險投向其他國家。這種現象在新興市場幾乎會立刻觸發國際貨幣基金(IMF)的「即將違約」警告,但在美國卻能維持十年期國債利率徘徊在4.3%附近。資本市場似乎已失去了其原有的貿易調節功能,僅剩下資金尋求安全停泊的避險屬性。美元的這種異常堅挺,反過來制約了美國製造業的復興,讓藍領工人渴望「回到黃金時代」的夢想,只能化為選票箱裡的憤怒。無論是現任的拜登,抑或是前任的特朗普,甚至未來任何潛在的候選人,都只是這場更深層結構性悲劇中的臨時演員。

中國的青春期陣痛

中國的故事則充滿了自身獨有的挑戰與諷刺。在跨越了勞動力由過剩轉向短缺的「路易斯拐點」之後,中國經濟本應進入教科書式的「黃金成長期」。然而,這個青春期似乎被過度催化了。地方政府出於各種原因強制提高工資,試圖以行政命令取代市場化的勞資談判,結果導致工資上漲速度過快,侵蝕了製造業的成本優勢,部分生產線開始外遷至越南、孟加拉等新的成本窪地。曾經引以為傲的人口紅利,如今隨著勞動年齡人口自2012年起每年減少約300萬人,正轉化為人口結構變化帶來的挑戰。對比二〇〇〇年代動輒10%以上的增長盛況,中國近年GDP增長已回落至5%左右,這不僅反映了體量的增長,更體現了內外部結構性因素帶來的增長壓力。中國正面臨著跨越「中等收入陷阱」的真實考驗。

表面繁榮下的暗流

美國經濟表面上看起來光鮮亮麗,股市指數創下新高,失業率維持在歷史低位。然而,這層光鮮之下卻暗流湧動。家庭債務佔GDP的比例已經回升至80%的水平,而聯邦政府的財政赤字預計在2025年將突破2萬億美元。這意味著美國政府每年需要發行巨量新債來填補這個佔GDP高達7%的巨大財政黑洞。這種狀態絕非經濟健全的體現,更像是在金融高速公路上「醉漢駕車」,風險隨時可能爆發。財政赤字之所以沒有立即引發危機,完全是因為全球投資者出於避險或其他策略考量,仍願意為美國政府的債務買單。但這種信任是一種累積循環利息的「信用卡債」,只會越滾越大,一旦信用基礎崩潰,美國可能會發現,自己不只是在賽道上跑錯了方向,連賴以為繼的跑鞋也可能已經磨破了。

泥沼與跑步機的較量

面對外部需求放緩,中國的經濟策略轉向強調「內循環」,試圖通過加大基礎設施投資來刺激內需、對抗出口疲軟。然而,這個策略也面臨著地方政府債務高築的天花板。截至2024年,中國地方融資平台的負債總額已接近GDP的50%,這極大地限制了進一步透過擴大基建來刺激經濟的空間。如果說20世紀是美國主導的全球化起飛時代,那麼21世紀,或許正步入一個由中美兩國引領的「同步去全球化」時代。兩國都在各自的賽道上奮力奔跑,只是方式迥異:一個像是困在跑步機上逐漸虛脫,儘管數字亮眼,卻難掩體質的消耗;另一個則像是深陷泥沼,每一步都異常艱難,越是掙扎越可能陷得更深。

沒有終點的馬拉松?

這場中美經濟的馬拉松,之所以被形容為「看不見盡頭」,正因為它不僅僅是經濟數據上的競爭,更是體制、模式、戰略乃至韌性的一場全面較量。雙方都面臨著各自根深蒂固的結構性問題,沒有一方擁有清晰的勝利方程式或快速解藥。美國需要解決其不可持續的財政紀律和製造業空心化問題;中國則需要應對人口結構變化、地方債務風險以及如何實現更高質量、更可持續的增長。這場較量很可能不是以一方的壓倒性勝利或失敗告終,而更可能是在相互制約、相互影響中長期持續。全球經濟格局也將因此被重塑,碎片化、「去全球化」的趨勢可能加劇,為所有參與者帶來更多不確定性。這場跨越太平洋的博弈,其最終的「命運」,或許並非抵達終點,而是在無盡的賽道上,不斷調整呼吸,修正步伐,適應疲憊,直到規則本身發生根本性的改變。這是一場考驗耐心與智慧的持久戰,其結局將深刻影響全球的未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