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磨心」的日常：在變革浪潮中掙扎
一場關於流動的戰爭，正在香港街頭無聲無息地上演。這不是警匪片裡的飛車追逐，而是傳統的士與新興網約車之間的角力。在這場看似是兩個行業對壘的戲碼中，最常被忽視的，卻是那些日曬雨淋、穿梭城市大街小巷的真正主角——的士司機。他們不是擁有昂貴的士牌照的「業主」，而是租車開工的勞動者。在牌照壟斷的堅固壁壘與網約車平台的靈活滲透之間，的士司機成了被夾在中間的「磨心」，他們的聲音，往往被牌主們高調的「業界」意見所淹沒。然而，當我們走近這些司機，卻發現他們對網約車的看法，遠非鐵板一塊的負面，更直言「牌主的想法不代表我」。這篇文章，就是要深入探討這個「磨心」群體的真實處境與心聲。
牌照壟斷：一道歷史的無形高牆
香港的士牌照制度，始於上世紀70年代，政府為管制數量而實行牌照制，並於1998年停止發出新牌照。這使得的士牌成為一種稀缺資產，價格一度水漲船高，在2015年更創下市區的士牌價723萬元的歷史高位，比當時不少市區樓宇還要昂貴。這種「限牌」政策，造就了一批擁有高價值資產的牌照持有人，也就是我們常說的「牌主」。他們依靠出租牌照和車輛獲取穩定收入，成為行業的既得利益者。然而，這種壟斷體制也帶來了弊端。由於缺乏競爭，傳統的士服務質素多年來飽受詬病，揀客、宰客等行為時有發生，令市民怨聲載道。即使政府近年推出違例記分制，試圖改善服務，但效果似乎有限。
網約車的崛起：打破平衡的新力量
正當傳統的士服務停滯不前之際，網約車平台如Uber、高德等應運而生，並迅速搶佔市場。網約車憑藉其便捷的叫車方式、透明的價格預估、多元化的支付選擇以及相對較好的服務體驗，贏得了不少市民的青睞。這種新模式的出現，無疑對傳統的士行業構成了巨大衝擊，最直接的體現便是近年來的士牌價持續下跌。市區的士牌價已從2015年的高位跌至目前的200多萬元，跌幅驚人。
司機的困境：租金與收入的兩難
在牌照壟斷下，的士司機大多是向車行或牌主租車開工。即使牌價大跌，車租卻未能顯著下調，使得司機的營運成本依然高企。網約車的競爭，直接分薄了的士的客源，導致司機的收入受到影響。一些入行多年的司機表示，他們的收入較網約車興起前下跌了兩至三成。然而，他們每天仍然需要支付固定的車租，這讓他們在經營壓力下喘不過氣。他們就像夾在磨盤中的穀物，一邊是牌主的高額車租，另一邊是網約車帶來的競爭壓力，進退維谷。
「牌主想法不代表我」：司機的真實心聲
面對網約車的挑戰，代表牌主利益的「業界」常常發出強硬的聲音，要求政府取締網約車，維護他們的既得利益。他們甚至提出政府應以高價回購的士牌照的建議。然而，許多租車司機對此感到無奈甚至反感。一位入行逾30年的的士司機孫先生坦言，牌主提出500萬元回購牌照的建議「不設實際」、「輸打贏要」，認為投資便應承擔風險。他更直言，政府是否回購牌照，與他們這些租車司機關係不大，牌主的利益不代表他們的利益。
對於網約車，不少司機的看法也並非全然負面。孫先生表示自己放假時也會嘗試使用網約車平台，體驗新的叫車模式。他們更關心的是如何在這個變革時代中維持生計，改善收入。一些司機意識到網約車是不可逆轉的趨勢，認為的士業需要改革，提升服務質素才能應對競爭。有數據顯示，部分加入網約平台接單的士司機，收入有所增加。這反映出部分司機並不排斥與新科技結合，甚至從中看到了提升收入的機會。
前路的思考：如何在變革中找尋出路
的士牌照壟斷下的磨心困境，暴露了香港交通服務領域的深層次問題。簡單地取締網約車既不符合市民的出行需求，也違背了科技發展的潮流。政府需要在平衡各方利益的基礎上，積極尋找解決方案。立法規管網約車已是箭在弦上，如何制定一個既能保障乘客安全和權益，又能促進公平競爭的法規框架，至關重要。
同時，的士行業自身的改革也刻不容緩。提升服務質素、改善司機待遇、探索新的營運模式，都是傳統的士在變革中求存的必由之路。對於夾在中間的司機而言，他們需要一個更公平的環境，一個能夠讓他們憑藉努力獲得合理回報的制度。他們的聲音不應再被邊緣化，他們的需求應該得到正視。
這場關於「行」的變革仍在繼續，的士司機作為最直接的參與者和承受者，他們的經歷和看法，為我們理解這場變革提供了寶貴的視角。如何在牌照壟斷的舊體制下，為司機打開一扇通往新機遇的窗戶，如何在引入競爭的同時，確保行業的健康發展，是擺在所有持份者面前的嚴峻課題。只有真正關注到「磨心」的處境，並積極尋求解決之道，香港的點對點交通服務才能在變革浪潮中找到新的平衡與未來。
